近日，在《中华读书报·家园》读到来新夏教授的《中国早有一部〈汉文典〉》，觉得很有意思。前些年，南开大学出版过一本《汉文典》（注释本），我曾在书店里翻过，没想到正是来教授先祖的遗著。最近，上海辞书出版社出版的瑞典汉学家高本汉的《汉文典》，我也已在书店看到。在我的印象中，这两部书虽然同名，又同是古汉语专著，但性质颇为不同。来裕恂先生的那本是汉语史或文章学专书，而高本汉的则是一本道道地地的字典。
来教授的文章，明确表示并不是为了先祖的书名“来和外国人争胜”；不过，读后给人的感觉，他对这相同的书名是不大高兴的。然而，窃以为这似乎没有必要。试想，王力先生的名著《古代汉语》，是现在每一个学古汉语的人都知道的，但图书馆、书店里叫《古代汉语》的书又有多少？王力先生似乎就从未表示过不快。再说，“汉文典”一名恐怕最早正是外国汉学家取的。（来先生文中就讲到，他的先祖留日时因愤于日人以“汉文典”为名所撰之书多臆语，所以才著那部书。）我觉得这是一个如同“汉语字典”一样的普通词，大家都可用的。
至于高氏《汉文典》，是作者原署书名呢，还是汉译者所取。这个问题来先生不清楚，也引起我的兴趣。但只翻了一下上海辞书出版社的《辞海》中高氏的条目，我就认定这不是高氏自取的，因《辞海》中提到的是《古汉语字典》。不过，我又听友人说，在此书翻译出版前，我国语言学界就有不少人用“汉文典”来称高氏此书了。在一次专业学术会议上，就有一位有名的周教授提出“高本汉的重要著作《汉文典》为何至今未译进来”的问题。
激起我写这篇小文的兴趣的，主是在杂览中偶然得知，就在来裕恂撰写《汉文典》的同时、同地（日本），还另有一位中国著名学者也在写一部同名的书！宋教仁日记《我之历史》在“开国纪元四千六百零四年”（按即1906年）12月15日记：
下午一时，至章行严寓。行严编有《汉文典》一书，余索观之，见其稿尚未成，询知其大约。其分类：一名词；二代名词；三动词；四形容词；五接续词；六副词；七介词，又分为二，一前置词，一后置词；八助词；九感叹词。多取法于英文法云云。
从来教授文中可知，来裕恂一书着笔于1904年，完稿于1906年，同年由上海商务印书馆出版。而章士钊一书，据查于1907年由普及书局及商务印书馆出版，不过在出版时书名改为《国文典》。看来，这是章氏或出版社（尤其是商务）为避与来著同名而换的。如果用原来书名的话，那么中国本当不止一部《汉文典》。
来先生文末说，“如能独出机杼，尽量不重复已有的书名而另立新名，庶可免读者求书时的困惑，岂不更好”，也是有点道理的。章士钊先生就是这样做的。因此，拙文并不是与来先生“抬杠”，毋宁说，是想提供一点“谈助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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